第98节(1 / 1)

“东宫?”卜幼莹愣了一愣, 视线从她脸上移至屋内。

这熟悉的陈设, 的确是东宫没错。

可是她怎么会回到东宫呢?

她突然想到什么, 倏地睁大眼眸, 一把抓住未央的手臂,急切询问:“祁颂呢?只有我回来吗?祁颂呢?”

“小姐您别担心。”未央连忙安抚道:“二殿下也在东宫呢,太子殿下怕您醒来要去找他,便令人将他安置在了东宫,只不过他此时还未醒来欸, 小姐!”

卜幼莹无心继续听下去,她立即下床穿鞋, 连外袍都没穿便往外跑。

未央赶忙拿了件厚厚的狐裘跟上去。

她来之前,没想过萧祁颂的屋子里会有这么多人,毕竟她的屋子里只有她和未央。

但祁颂的屋子里却站了两位御医、几名侍奉的宫人、以及皇后、和面色沉重的萧祁墨。

萧祁墨在这里倒是让她有些吃惊。

看着屋内一众严肃的面庞,卜幼莹的心悄然提了上去,怔怔望着床上昏睡的人。

“阿莹,你醒啦。”萧祁墨立即上前,接过未央手里的狐裘给她披上。

卜幼莹并未回应他,视线只一动不动地盯着萧祁颂,缓步走了过去。

床上的人呼吸平稳,面容也终于有了一点血色,可依旧稍显憔悴,一双手在如此温暖的屋子里,也仍然冰凉凉的。

她坐在床沿,问道:“周御医,祁颂怎么还不醒啊?是不是他身子出什么问题了?”

“回卜小姐,二殿下”

“咳咳。”一旁的汤后突然打断周御医。

接着使了个眼色,除了太子之外,周围人便接连退了出去。

汤后原本也想让萧祁墨离开,但他不为所动,似乎是上次的事情让他长了记性,怕自己的母亲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,便坚持留在屋内。

他一直是个有主见的,汤后命令不动他,只好作罢。

随后看向卜幼莹,叹了声气:“莹儿,祁颂为你试药一事想必你也知道了。他身体底子本就有损,这次又为了寻你,冒着风雪满森林地跑,近二十个时辰没合眼。御医说,他本来已经养好了些,只要日后再继续养着,不出一年身体便能恢复至以前的状态,可现在”

汤后抿了抿唇,没再说话。

卜幼莹自始至终握着他的手,仅是从那双冰凉的手心便能感觉到,他的健康状况一定更严重了。

内疚如海水一般包裹着她,她很想哭,但此时的双眼已经干涩得挤不出泪来,只有一层薄薄的水雾浮在眼中。

她张了张唇:“娘娘还想说什么,一并说了吧。”

既然她如此说了,汤后便也不再顾忌,当着萧祁墨的面直言道:“莹儿,上次是伯母不对,不该偏听一面之词冤枉你。但你既然做出了选择,便不要再以任何名义与祁颂有所联系了吧,这样无论是对祁颂,还是对祁墨,都不公平,不是吗?”

卜幼莹还未回应,她接着又说:“我知道我家这个小的爱你爱到愿意付出生命,但我是个做母亲的,我愿意看见我儿子为了你去死吗?请你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。莹儿,你大发慈悲让祁颂彻底死心吧,不要再给他希望了,算伯母求你了。”

她说完便起身要给卜幼莹跪下。

萧祁墨立即扶住母亲,不禁眉间紧蹙:“母后,你这是做什么?”

“儿啊。”汤后反手抓住他的手臂,老泪纵横,“你难道也希望你未来的妻子心里一直有旁人吗?他是你的亲弟弟,就当怜惜你弟弟性命,帮母亲劝劝莹儿吧,好吗?”

“母后,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,我自会处理的。您身子不好,还是先回去休息吧。”

说着,便喊来了外面待命的宫女,命她扶皇后回昭仁殿。

宫女领命,正要上前搀扶,忽听卜幼莹开了口:“等等。”

她起身,缓步行至汤后面前。

神色冷静,却又决然。

随后屈膝福礼,淡声吐出:“伯母,您说的没错,我对谁都不公平,既连累了祁颂,也让祁墨心中不悦。但有一点,您搞错了。”

卜幼莹转移目光,看向了萧祁墨。

不知为何,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
他自认为自己十分了解阿莹,但此刻,他却看不懂她这道眼神。

须臾,她看回汤后,接着道:“那时我只是说,希望您惩戒恶意揣测之人,却并未回复您我做了选择。事实上,我从来不曾做过任何选择。”

“你这是何意?”汤后不解。

可一旁的萧祁墨却猛地一震,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,连忙上前阻止道:“阿莹,母后今日累了,还是让她先回去休息吧。你刚从雪地里出来,也需要好好休息,未央——”

“祁墨。”卜幼莹打断他,“我必须要说。”

“我不许!”一向从容的萧祁墨在此时彻底失去了理智。

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,他又换回之前的模样,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,柔声道:“阿莹,听话,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?”

汤后看着眼前奇怪的二人,面露疑惑:“你们在说什么?墨儿,你为何要阻止她,有什么不能告诉母后的?”

“不是不能告诉您。”卜幼莹看向她,“是祁墨自己不想听。我想说的是,之前我不曾做过选择,但现在”

“够了!”萧祁墨突然吼出一声。

汤后被吓了一跳,不明白自己惯常温文尔雅的儿子,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。

但她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何事,便被萧祁墨唤来几位宫女,强行将她送出了东宫。

卜幼莹似是已经料到自己不可能完整说完,因此对他这番突如其来的火气,也并未感到吃惊。

汤后离开后,萧祁墨一言不发地带她走出萧祁颂的房间,一路屏退了东宫所有的下人,直到将她带回寝殿,啪的一声关上房门。

她始终平静地看着他。

萧祁墨面对着房门,沉默片刻,徐徐转身。

一双眸子似死水一般看着她,沉声问道:“就因为他为你试药吗?”

她没说话。

“那碗药我也想试的,是他抢了先!”他几步并作两步跨到她面前,握住她的双肩,“阿莹,我也可以为你试药的,我什么都愿意的,我求求你,不要说,不要说好不好?”

卜幼莹眸底漫着几许怜惜,但口中说出来的话,却冰冷无比:“有什么意义呢?即使我嘴上不说,心里也已经做出选择了。”

“我不想听!”他倏然吼了出来,然后又立马将她拥入怀中,“阿莹,我求你,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,别丢下我好不好?我求你了。”

怀中人叹了声气,并未拒绝他的拥抱,只道:“祁墨,我不是因为他为我试药才选择他,我早该做出一个选择了,否则,如今也不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,你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能接受了。祁墨,这一切都是我的错,也该由我来终止了。”

“那你为何不能选择我呢?”

萧祁墨松开她,捧着她的脸弯腰直视:“我也爱你啊,我对你的爱不输给任何人,你为何不能选择我?”

卜幼莹沉默了。

她低垂着眸,一言不发。

正当他以为她有所动摇时,她忽然轻声开口:“我没办法选择你。”

他登时心中一紧:“为什么?”

“祁墨,我曾经与你说过,祁颂于我而言不仅是年少时的恋人,他更是我的亲人,是我身体的一部分。我无论放弃谁,都不会放弃他的,你能割去你身体的一部分吗?”

“我能!”

“但我不能!”

她坚定地看着对方:“我不能割去自己身体的一部分,我做不到,我怕疼,也不想割去。”

“那我呢?你就忍心割去我吗?!放弃我你的心里难道就不疼了吗?!”萧祁墨越说越激动,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。

“疼,但是没那么疼。”卜幼莹顿了顿,似乎很不想说出下面这句话,但却又不得不说。

于是垂眸避开他的视线,轻声道:“祁墨,说白了,我爱你,但我更爱祁颂。”

一刹那,他感觉自己如坠深渊,砸得粉身碎骨。

哪哪都疼,可

又哪哪都感觉不到疼。

唯一能感觉到的,便是此时此刻仿佛正在滴血的心脏,不疼,却让他喘不过气,似乎下一刻便要闷死过去。

他直起身,张嘴深呼吸了几口,可依然觉得窒息。

好像那句话不止是一句话,而是一双狠狠掐住他脖颈的手,几乎要让他溺毙在这儿空气里。

他的眼眶不知不觉开始充血,红得像头野兽。

卜幼莹察觉到不对劲,上前想去关心,却被他陡然抓住手臂,一把扯到自己跟前。

他张了张唇,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咬着牙低声吐字:“从今日起,你哪儿也别想去。”

自从那日与萧祁墨摊牌后, 他便将卜幼莹关在了房间里,无论她打开门还是窗,永远都有两名禁卫守在外面。

除了未央每日给她送来吃食外, 她见不到任何人, 甚至白日里也不见负责洒扫的宫人过来。

想必这间寝殿已经被围成了铁桶一般。

卜幼莹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行径, 自二人互通心意后, 他对她无不是温柔尊重,甚至还能容忍祁颂与自己的关系。

可一夕之间, 他却完全变了个人, 竟想出囚禁的方式将自己捆在他身边。

这下别说离开皇宫了, 她连走出这扇门都做不到。

卜幼莹已经一夜未眠,心里十分担忧祁颂的状态,不知他现在如何了、是否醒了、又是否知晓她已被囚禁起来?

若是知道了,怕是要不管不顾地闯来救她,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。

祁颂如今身子不好, 若是就这么闯进来, 难免会受伤。更何况祁墨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, 她真怕他做出伤害祁颂的事情来。

她长长叹了口气, 坐在床沿呈大字型躺在塌上。

此时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, 祁墨把她关起来后便没再来看过她, 她连谈判都找不到人。

不过……她倒是觉得可以从未央身上想办法。

虽然这两日她每次进来送吃食时都一言不发,自己问她她也不回答,不过倒是用眼神示意了自己一下,摇了摇头。

意思是,外面有人偷听, 未央无法与她言语。